2012年5月19日 星期六

埃及穆斯林兄弟会是街头革命“最大胜利者”

 

  在席卷阿拉伯世界的政治动荡里,人们总能发现“穆斯林兄弟会”的影子。其中埃及穆斯林兄弟会已经成为街头革命最大的胜利者,其所属政党“自由与正义党”是议会上下院的第一大党,也是制宪会议最重要的力量。一个最让人不安的猜想是,埃及是否会变成类似伊朗的神权国家?因此,《中国新闻周刊》采访了埃及穆斯林兄弟会的总书记和最高委员会委员,后者的岳父刚刚被提名为总统候选人。我们发现,穆斯林兄弟会在宣称“反对政策宗教化”“民主自由”的时候,却又在试图成为掌控一切的“新独裁者”

  还是一个月前,艾曼·阿卜杜勒·加尼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信誓旦旦,“我们不会推荐兄弟会成员竞选总统。”他的妻子将丈夫的阿拉伯语翻译成英文告诉记者。

  加尼是埃及穆斯林兄弟会所属的自由与正义党最高委员会五位委员之一。他解释说,不参加总统竞选,正是为了避嫌“新独裁者”的外界猜想。

  3月31日,穆斯林兄弟会却正式提名加尼的岳父、兄弟会第二副主席海拉特·沙特尔为总统候选人,角逐将于5月份举行的总统选举。

街头革命的最大胜利者

  加尼夫妻所连结的两个家族,都是穆斯林兄弟会成员。这两个家族的历史,在很大程度上也折射出穆斯林兄弟会在埃及前世今生的命运。

  与“四月六日革命青年”等多数临时成立的松散政治组织不同,穆斯林兄弟会在埃及乃至全球的活动历史已超过80年。

  1928年3月,苏伊士运河西岸的埃及城市伊斯梅利亚,年仅22岁的青年教师哈桑·巴纳与另外5名成员一起,成立了穆斯林兄弟会。这个宗教性质的团体一开始并未表达政治诉求,只是单纯地向大众宣扬《可兰经》和穆斯林“圣行”。

  30年代后期,穆斯林兄弟会开始抗议英国在埃及的殖民统治。这逐渐增添了组织的政治属性,并使其顺理成章地成为伊斯兰世界里最早的政治团体。然而,1950年代,独立后的埃及,穆斯林兄弟会与掌权的纳赛尔政府逐渐产生分歧,最终走向敌对。

  穆斯林兄弟会也自此被政府宣布为非法组织,并在之后的萨达特、穆巴拉克时代延续这一“非法”身份。

  加尼的父亲和两个哥哥都是穆斯林兄弟会的骨干,因为反政府活动多次入狱。加尼是个土木工程师,1986年大学毕业时第一次入狱,虽然只在监狱里关了几天。后来他在军中的后勤部谋了个差事,又因为参加穆斯林兄弟会的活动被送上了军事法庭,判了三年。

  2000年之后,加尼每隔两年就要进一次监狱,长则半年,最短也要两个半月。在他出入监狱的时候,妻子为他生了四个孩子,两男两女。

  相比那些“广场派”青年,以及以前国际原子能机构主席穆罕默德·巴拉迪为代表的、不常参与埃及政治活动的“自由派”,这样多舛的斗争史、血泪史,让多年饱受穆巴拉克“独裁”统治的埃及人民,无论出于同情、信任还是亲切度,都更愿意将选票投给穆斯林兄弟会。

  2011年4月30日,穆斯林兄弟会正式成立政党“自由与正义党”。这是兑现早在革命之初就宣布的政党组建计划。2012年1月21日,多次推迟后进行的“埃及人民议会”(议会下院)选举结果揭晓,穆斯林兄弟会所属的自由与正义党获得47.18%支持率,成为议会第一大党。

  2011年2月25日,在“埃及协商会议”(议会上院)选举中,自由与正义党更是以59%的绝对多数票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党。

其他多个党派共同分配了剩余席位。而一些“广场派”团体由于组织松散,则根本没有参加议会选举。

  这使得穆斯林兄弟会顺理成章地成为埃及街头革命的最大胜利者。来自“广场派”等反对者的声音甚至认为,穆斯林兄弟会在这次埃及革命中坐收渔翁之利,作为革命发起者的他们却只是为他人做嫁衣。

  “当然,我们非常确信的是,不仅穆斯林兄弟会的成员,所有的埃及人民都从革命中受益了。但另一点要强调的是,我们都认为,穆斯林兄弟会也可能是为革命付出最高代价的组织。因为在这次埃及革命爆发之前,兄弟会是同穆巴拉克及其军政府做斗争的唯一力量。”加尼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不会走伊朗之路

  在埃及几十年被打压、遭迫害的命运,让穆斯林兄弟会饱受了血肉之苦。也正是由于其伊斯兰宗教色彩,兄弟会在全球各地尤其是中东阿拉伯地区却逐步开枝散叶。

  迄今,在阿拉伯各国的政治活动中,人们很容易发现穆斯林兄弟会的影子:叙利亚反对派之一就是穆斯林兄弟会。多年来中东冲突的主角之一巴勒斯坦的现任掌权者、激进政党“哈马斯”,亦属于穆斯林兄弟会。就在3月4日,利比亚的穆斯林兄弟会也宣布成立反对派政党“自由与发展党”。

  由此也很容易理解,为什么外界对兄弟会在埃及议会两院中的获胜结果,产生担忧甚至惶恐。“泛伊斯兰主义”“激进”“极端保守”,这些外界赋予穆斯林兄弟会的标签,与其在埃及所主张的“世俗化”“民主化”口号相比,至少听上去就有着天壤之别。

  “我们并不能认同宗教属性与民主、世俗就是矛盾的、不相容的。每个人都能看到,我们穆斯林兄弟会的管理模式就是民主的,包括内部领导者的产生都是由选举产生。”加尼向《中国新闻周刊》解释。

  一个有意思的猜想是:埃及是否会成为神权与世俗、民主原则相结合的国家?

  1月31日,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警告,埃及的政治动乱“可能使埃及变成类似伊朗的神权国家”。

  无独有偶。2月4日,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也公开评论,认为埃及人的“起义”表明了当地人的伊斯兰觉悟,并指出发生在埃及的街头革命是1979年伊朗伊斯兰革命的延续。他同时警告埃及人,“不要与任何被西方国家认同的领导人妥协。”

  对此种看法,加尼连连向《中国新闻周刊》否认,“我们和伊朗非常不同,宗教给我们提供了制定政策的基础和信念,而不是统治的基础。我们反对政策宗教化,我们不会走伊朗之路。”

  加尼说,“自由与正义党是一个政治性的党派,所以不会考虑宗教议题,而是会着眼于教育、经济、政治等国家建设的各个方面。”

议会制走向破灭

  4月1日上午,《中国新闻周刊》拨通了埃及穆斯林兄弟会总书记穆罕默德·侯赛因办公室的电话。

  尽管得知约访电话来自中国媒体——不是他们比较排斥的西方媒体,侯赛因还是因为语言问题而拒绝接受采访。

  “请问你能用英文接受采访吗?”

  “我能,但是我不会接受英文采访。一个问题也不行。因为英文无法准确表达我的意思。” 侯赛因用流利的英文回答。他隐含的意思是,他只接受阿拉伯语的采访。

  每天穆斯林兄弟会都接到几百个电话或邮件采访的申请。在面访申请中,西方媒体的成功率算是最低的。

  埃及穆斯林兄弟会总部位于开罗东南部唯一的一座山,穆卡塔姆山上。从这座五层小楼的楼顶,可以俯瞰整个开罗。这里显然远离开罗传统的政治中心解放广场,前总统穆巴拉克所属的政党“民族民主党”被焚毁的总部大楼就紧邻着解放广场。

  3月31日,当一贯西装革履、平头灰发、大胡子的千万富翁沙特尔被提名为总统候选人,穆斯林兄弟会在“后革命时代”极力维护的高风亮节瞬时被颠覆了,也似乎预示了议会制政治走向的破灭。穆巴拉克时代的埃及实行总统制,革命以后的政权趋势是还政于民,总统不再是最关键的掌权者。

  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中东问题专家王联向《中国新闻周刊》分析,穆斯林兄弟会在参选总统问题上的出尔反尔,或许是早就做好的预谋:通过宣布不参加总统竞选,穆斯林兄弟会可以赢得民众支持,进而首先得以顺利在议会两院成为第一大党。

  “当然,也有可能是穆斯林兄弟会对局势所作出的反应。制宪会议确定过程中,穆斯林兄弟会遇到了来自议会之外的世俗、自由力量的抗议,因此意识到了总统权力的重要性。”王联说。

  第三种因素,则来自穆斯林兄弟会对现有总统参选者的不满。

  从穆斯林兄弟会辞职参选总统的阿卜杜勒·穆奈姆·阿布·法图,被认为背后有自由派和世俗派的支持。而其他几位参选的总统候选人,如前总理艾哈迈德·沙斐格、前阿拉伯联盟秘书长穆萨则被认为有埃及军方的背后支持。

  如果沙特尔顺利当选总统,那么穆斯林兄弟会将手握议会、总统两大权力,无论新宪法规定埃及实行总统制还是议会制,穆斯林兄弟会都将同时握有立法权、行政权。

  3月17日,制宪委员会人员组成比例终于确定:议会与非议会力量各半。

  议会政党没有一党独大者,小党派随时可以重新走上街头,他们成为了穆斯林兄弟会比较顾忌、需要团结的政治力量。然而,各党派彼此间政治立场相差太大,难找到共同的妥协点。这是埃及政治进程发展迟缓的根本原因。

  “穆巴拉克仍在狱中,他的支持者依然众多。不过,我们有希望,我们需要更多的时间,因为这不可能轻易完成。许多‘坏人’也在暗地里行动,如果他们赢了,那么革命就将逝去。”加尼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加尼所指的“坏人”,或许就包括那些不断重新走上街头的反对派。

  然而,作为2011年“阿拉伯之春”第二个革命取得成功的国家,埃及的民主化进程毕竟在缓慢向前行。

  据说,穆斯林兄弟会总部将来还是要搬回到开罗传统政治中心,未来的兄弟会大厦将建在民族民主党总部大楼的原址上,沙特政府正在考虑出兴建大楼的钱。 (张君荣)

2012年5月18日 星期五

昆明政协委员阻止占地被打断双腿

 

2012.5月17日下午4时许,因家里240多平方米土地被一家公司占用,云南省昆明市东川区政协委员、农民企业家何连友上前阻止对方施工,遭到多人殴打,致其双腿骨折、4根肋骨骨裂,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及开放性损伤。何连友称打人者叫嚷“兄弟们,朝死里打,打死有人买单”。

“没有想到这些人下手这样狠毒,竟然将我的双腿打断。”何连友躺在解放军昆明总医院骨科,不断呻吟。据《人民网》报导,今年59岁的何连友属东川区铜都镇新街村委会碾房村民小组。几天前,他所在的村民小组将18亩承包地承包出去,被一家公司租用建高尔夫练习球场,这其中包括何连友家的240多平方米责任田。

何连友说,17日下午4时许,他叫上司机开车前往承包地里察看情况。刚到自家地里,就发现有一台装载机正在填土。何连友立即上前了解情况,指挥填土的白T恤年轻人称,这地被他承包了30年,钱已经给村小组了,有事应该去找村小组说。

何连友不解:“我自己的地什么时候被承包了我都不知道,况且我什么钱也没有见过。”

何连友阻止施工时,二三十名身着迷彩服、戴白色手套及戴墨镜的男子手持钢管刀具等将他围住。他说,他听到白T恤男子高喊:“兄弟们,朝死里打,打死有人买单。”殴打持续了六七分钟,何连友被打昏在地。

何连友开到现场的一辆价值100多万元的雷克萨斯越野车的后面、侧面挡风玻璃被砸坏,车身也有损伤。

他的驾驶员蔡师傅说,砸完车后七八分钟,派出所民警赶到现场,部份打人者陆续离开,白T恤小伙和另几人仍留在现场,指挥装载机继续填埋土地。

陆媒记者致电当地派出所,民警不愿意透露更多案情,对施工方是否占用土地建设高尔夫练习球场也没有确认。

2012年5月14日 星期一

中鋒在黎明前死去:北京悼念“小平頭”

《新史記》畢誼民 等
提起1976年清明節“天安門事件”中的“小平頭”,經歷過那個年代的人都記憶猶新。被當時的《人民日報》點名的“小平頭”劉迪,因病去世後,生前好友紛紛表示,要像劉迪一樣,為實現中國民主化進程,盡到一個公民的社會責任
劉迪這個名字,或許人們感到比較陌生;但是提起1976年清明節“天安門事件”中的“小平頭”,經歷過那個年代的人都記憶猶新。
參加“四五”運動中被《人民日報》點名的“反革命分子‘小平頭’”劉迪,因病於2011年10月18日去世。用他的好友的話來說,“中鋒在黎明前死去”,並評價他“一生清白,沒錢沒車沒房,兩袖清風,有情有義有德”。
2011年11月6日上午,劉迪追思會在北京召開。
參 會人員都是劉迪生前的親朋摯友、同學故交。其中有曾與劉迪一起參加1976年“四五”運動和“八九民運”的同仁、原《北京之春》編輯部成員和原《今天》編 輯部成員,以及劉迪生前長期擔任志願者的“自然之友”代表等。謝小玲代表弟弟謝小慶參會,劉迪夫人張永冠女士和劉迪姐姐劉衛平女士代表家屬到會。
追 思會由畢誼民主持。劉迪姐姐劉衛平首先介紹了劉迪的成長經歷;與會者從不同角度回憶了與劉迪相處的歲月和經歷的人生,表達了對劉迪的深切思念與崇高敬意。 與會者一致感受到,懷念劉迪,不僅是對死者的讚賞與評價,更是生者反思自我的機會。在當下物欲橫流和信仰缺失的社會環境中,更顯示出堅持理想、恪守人格和 信仰是多麼重要。與會者表示,要像劉迪一樣,為實現中國民主化進程,盡到一個公民的社會責任。
本刊摘選部分與會者的發言。

1976年清明節“天安門事件”中的“小平頭”劉迪
他是一個英雄,一個功臣
畢誼民(原《北京之春》編委,“四五”運動與“八九”民運參與者):
1978 年我在《偉大的四五運動》寫作組,書由北京出版社出版發行,組織召集編寫的是“童懷周”,有十幾個人參加了這個工作,其中有鄭曉龍、嚴江征、李舟生,還有 嚴家其等人。我們找已經平反的參加“四五”的人士,周為民、陳子明、王軍濤、賀延光、孫慶柱等等搜集資料。還有很重要的工作是,要到各個機關去調查事件過 程,比如北京市公安局預審處。我和嚴江征去的,手持蓋著大紅章的北京出版社介紹信,去公安局查受迫害人士:你們抓了多少人呀?這些人現在是怎麼處理的?據 我們瞭解還有人給關著呢,例如北航的一個人,他是因為天安門“四五”事件進去的,但給他打了別的罪名,我們後來寫內參以後,這人給放了。聊起劉迪,預審員 說起兩個事情,劉迪在裏邊,從來不說違心的話,這個評價是很高的;再一個是,因為沒抓到劉迪,就抓他父親。他父親在裏邊就說了,我為我兒子感到自豪。
那 時在劉迪家住的時間比較長,他夫人張永冠在廊坊上班,一週回來一次,我和劉迪朝夕相處,還住在一個屋,當時我和劉迪“同居”時間要超過他夫人,但是他對我 一點沒有講過他父親。我就知道他家庭環境很好,父親是教授,還是聽別人說的,當時一月就好幾百塊錢的工資。劉迪是一個內斂的人,他對功名利祿看得很淡,不 拿來炫耀。我以後才知道他父親有這麼大的成就,對社會對人類有這麼大的貢獻。
劉衛平(劉迪的姐姐):
劉 迪是4月份生病的,8月份住院,10月18日夜裏23點51分去世,走的時候很平靜。他住院時間很短,後期非常虛弱,當時也沒有力氣跟大夥兒談話,甚至也 沒有力氣去聽別人說話,也就不願意朋友們去看他。我在這兒就代表他對大夥兒表示歉意。有些朋友想看他最後沒來得及去,希望大家記住他和大家在一起的好的時 候,那種美好的時光。我女兒說,我們家族只有兩個人在中國歷史上為社會做了事情的,一個是她姥爺,就是我和劉迪的父親劉雋湘。他是在北京和平解放前,中斷 學業從哈佛回到北京,保護了人民的財產,和平解放後,單位完整地交到了人民政府的手裏,屬於功臣之一;再有我女兒的大舅舅劉迪,“四五”時在天安門做的事 情,他自己不認為自己是英雄,他說我是趕上了,如果別人趕上了也會這樣做。
我的女兒有孩子,劉迪沒有自己的子女,我女兒說,她的孩子也是劉 迪的後代,不管他們將來在中國還是在什麼地方,她都要告訴她的孩子他有一個舅爺爺。我也說過,我的孩子的孩子也是你的後代,希望能繼承家族的血脈,民族的 血脈,傳承下去,不管是在世界的哪個地方,血脈不絕,我小弟弟的兒子也是他的後代。
周為民(原《北京之春》主編,四五運動參與者):
我 們和劉迪,和在座的很多人聯繫,是因為“四五”運動,後來才有了《北京之春》。《北京之春》這批人最大的特點是兩個:一個是大部分人參加了“四五”運動, 是被抓的這批人;第二呢,這批人大部分還是共產黨的子弟。在《北京之春》的人裏,沒想到劉迪是第一個離開我們的人。這兩年參加追悼會的次數比較多。前幾年 是送我們的叔叔阿姨、父親母親。這幾年又開始送我們的同輩人,前年是老包,去年是白南生,沒想到今年這麼快劉迪就離開了。《北京之春》那段時間印象比較深 刻的就是在劉迪家裏印刷後幾期:最早在呂嘉民家裏印過,後在閔琦家裏印,後來就跑到劉迪家裏印。給我印象比較深的是劉迪那時正在準備考研究生,那時印得也 慢,大概兩三天才能出一期。劉迪把考研究生的時間耽誤了,因此後來再也沒有機會回到學院裏去。
我還有感觸就是,我們這代人呀,反思起來看,還有我們生長的那個毛年代的痕跡。儘管我們也很堅決地反對這個東西,但是不知不覺在自己身上還有很多那個年代的東西。
挺身而出,有情有義
楊東平(“自然之友”理事長):
我 用兩個概念來表達對劉迪的評價。他挺身而出,成為那時“四五”青年的一個符號,這不完全是一個個人行為,我們在座的許多是從“四五”走出來的。他當時還是 一個知青,對“四五”運動和那一代人的評價,是怎麼評價也不為過的。在中國社會危機最為深重的時候一些青年人挺身而出,劉迪——天安門廣場的“小平頭”, 成為永傳歷史的一代人的形象,非常難能可貴。越是在今天,這種敢於承擔、敢於挺身而出的精神就越為珍貴。這種衝擊、批判社會的力量主要是青年,這種精神今 天並沒有消失,今天還是有新一代的青年在繼承這種精神。特別表現在維權律師,浦志強等跑到臨沂去的這批人,他們是在延續“四五”精神。從“四五”走出的這 一代和這種精神還是要傳承下去,也正在得到傳承,這是令人欣慰的。
第二呢,劉迪有情有義。朋友們回憶他時往往並不強調他鬥士的那個形象,強 調他是重情重義、樂觀透明。我們個人接觸是90年代初,“自然之友”做中國環境意識調查,劉迪、李南,還有幾個人作為志願者參加了。在這種工作中體現出他 的另外一面,非常認真嚴謹低調。今天這種精神是非常可貴的,也是一種比較珍貴的資源,挺身而出,仗義執言,重情重義。因為今天社會,道德塌陷,文化混亂, 物欲橫流,這麼一個背景下,劉迪的精神、人格愈來愈顯示出他得價值不同凡響,這正是我們懷念追思他的地方。
邵明瑞(原《世界文學》雜誌社):
辦 《北京之春》是嚴家其把這些人搞到一起的。當時這個民刊雜誌為什麼能印出,就是因為我是搞出版的,負責兩個刊物,《世界文學》、《世界文學動態》。外文印 刷廠我非常熟,我把稿子拿去,那時民刊想鉛印很困難,因為全是公家的,沒有一點民間、個人的東西。和我很熟的人還有點猶豫,我說這個稿子沒問題,現在看來 仍然沒問題。後來出了,出了馬上就被封殺了。後來我到香港去了,他們評論那個期間的出版物,特別提到《北京之春》這個刊物,印刷水平很高。現在印刷也未必 趕上那個水平,因為外文印刷廠的設備比新華印刷廠還厲害,對外出口的,那時達到那個水平相當不錯了,現在我手頭沒有,全分掉了。(主持人:大概印了1萬 本)那時要冒很大風險,都要公家蓋章。(陳子明:嚴家其後來帶了幾十本,到理論務虛會上散發了。)
我為什麼沒被抓,出了《北京之春》之後, 上邊馬上就知道了,一調查外文出版社,一下到我們單位社科院去了。我們單位一個人事處長很不錯,保我,說老邵很不錯,部隊出身,解放以前參加革命的,他只 是幫助出出刊物。他擋了駕,這個人已去世了。公安部有我的檔案,我只是邊緣人士。
關於“四五”、“西單民主牆”,我曾親自跟鄧力群講過,有很多資料很重要,應該保留下來,這是我的建議。但是大家知道,鄧力群是比較保守的,他謝絕了。資料都沒了,後來我就不介入了。(《新史記》第5期)

放弃革命的权利就等于放弃了一切

 

放弃革命的权利就等于放弃了一切

——南斯拉夫的革命昭示了我们什么?
王炳章

米洛舍维奇倒台了,南斯拉夫的民主革命取得了胜利。民主,又攻占了一块独裁者的土地。

我十几年前就结识过南斯拉夫的民运斗士。大概是一九八四年,我去美国首都华盛顿演讲、并会见其他民运朋友。当时,《中国时报》驻华盛顿记者冉亮女士,请我到她家做客。没想到,她的丈夫是一位南斯拉夫人,而且是一位思路清晰的革命者。我们相谈甚欢。我记忆最清楚的,是这位南斯拉夫人士对未来南国政局的准确预测。他预言,而且毫不留有余地地预言,南斯拉夫在铁托去世后会发生解体、爆发内战,共产主义当然也会随风而去。我问他为何如此自信,他说,这是南国内部矛盾的累积使然,任何人也改变不了。他还嘲讽那些美国所谓的南斯拉夫问题专家,说他们对南国问题认识非常肤浅,往往从主观愿望出发而制定对南政策。

现在,这位南国民运人士的预言已经获得验证。他是一名知识分子,我当年在他身上,却没有闻到那股酸儒的书生气味,反而感触到一种革命家的激情与果断。今天,我们从电视上观看南斯拉夫人民推翻米洛舍维奇的革命,是否也领悟到了其中的那种激情与果断?反观我们中国的八九民运,群众动员的规模远比南国的革命大得多,但我们为什么没有成功呢?这就要对比一下:人家有什么,我们没有什么;人家是怎样做的,我们是怎样做的。然后,我们思考一下,我们是否应当从南国的革命中学些什么。一,攻占国会——夺取政权的意识

我分分秒秒都在关注南斯拉夫的革命。这几天夜里,我常常爬起好几次,打开电脑,从中英文各种管道捕捉信息。因为我知道——就象我多次讲过的,独裁政权一旦出现危及,其垮台的时间不是以月记,甚至不是以天记,而是以小时记算,其崩溃是异常迅速的。我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关键的镜头,为的是从中领悟要绝,给未来的中国民主革命提供参考。

南国革命的转捩点,是群众攻占国会大厦。占领后,立即宣布夺权成功,反对派领袖及时宣布接管权力。也就是说,南国民主运动的领袖和群众,有十分明确的政权意识,目标就是要夺取政权。他们从一开始动员群众,就确定了这个目标,而且从不动摇。我们看到,南斯拉夫的民主派占领国会、宣布夺权成功后,局势一泻千里,首都武装警察纷纷倒戈。俄国政府也不得不迅速宣布承认新的政权。

中国话说“心想事成”。你心里想到“夺权”,想要“夺权”,才能“夺权”成功。心里没有“夺权”的想法,没有政权意识,夺权的机会来了,你都不知道抓住机会。甚至,把权力放到你的手里,你都不知道权力是什么,你都不会抓住它。

“夺权”?犬儒式的书生论证者,一听夺权,就吓得浑身发抖。一听要推翻一个即有的政权,就指责这是“胡闹”,这是“过激”,这是“以暴易暴”,这是“野心”等等。一句话,“推翻政权”要不得;“夺权”更是要不得。他们甚至站在民主革命者的前面,举着牌子,挡住革命者的去路,牌子上写着:“告别革命!”

如果南斯拉夫的革命者们听从这班中国腐儒的话,国会不去占领,权力不去夺取,米洛舍维奇今天依然会稳稳地坐在权力的宝座上,而且,这个独裁者还会津津有味地做下去。“书生论政而悟国”,有道理乎?二,八九民运毫无政权意识

反观我们八九民运,毫无政权意识。主流运动压根儿就没想到“革命”,更没有去想“夺权”。我在一九八九年五月四日闯关回国,目的就是想在运动中宣传革命的理念。不幸的是,我被拦截在日本东京,日航屈服于中共压力,拒绝载我飞往北京。在解放军三大总部的游行队伍走上街头、支持学生、要求政治改革时,我看革命的时机已到,就拼命联络在天安门广场的民运朋友们,让其带话给学运领袖们,应当迅速占领电台、电视台和人民大会堂。但连我的朋友都说,这样太激进,学生肯定不会听的,学生们恪守“和平、理性、非暴力”,他们不会放弃这个原则。我说,那就去找刘晓波等知识分子,刘晓波回国前,我们在纽约密谈过。但我的民运朋友告诉我,北京知识界的主流也不会接受我的建议,让我暂时不要着急。我怎么不着急?一位美国朋友当时讲,按照政治常识,当时的北京政权已经瘫痪,问题是需要一个替代政权,可惜这个替代政权改出现的时侯没有出现。这样,就给了中共业已瘫痪的政权死灰复然的机会。

问题就在这里,八九民运时,在六四开枪镇压之前,北京市内,从中央到地方的党政机关大都罢工、瘫痪了,民警也不愿再为共产党效劳了。最高法院、最高检察院、人民日报社、解放军三大总部、高级党校的干部群众,通通上街游行,要求变革。警察都不听话了,这是邓小平调兵勤王的重要原因。可是,旧政权瘫痪了,老百姓拥护什么政权呢?党政干部拥护什么政权呢?军队、警察服从什么政权呢?这个真空,一定要及时填补。没有新的填补,瘫痪的,就会寻机而起。没有新的政权填补,就不能给群众一个希望,一个可以围绕的中心。三,反对运动需要一个凝聚点,需要明确拥护什么

民主运动、或称反对运动,除了需要知道反对什么之外,更需要明确拥护什么——想要的是什么。拥护什么的问题没解决,就没有一个凝聚点,力量就不可能聚合起来。没有一个微小的尘粒为中心,水蒸汽就不可能凝聚成一片雪花。没有一个核心,雪团就不会滚大。核心不牢,雪球滚大了,也会散掉。

民主运动要解决凝聚力的问题,至少应包括以下几项内容:共同的信仰;共同拥护什么样的政治主张;共同拥护什么样的政治力量;共同拥护什么样的政治领袖。有时,还需要一个具体的、有拥护价值的“象征”。象共产党打天下的时侯,延安就成了左派青年心目中的“图腾”,拥护、向往的象征,成了一个凝聚点。

共同拥护的政治主张、政治力量、政治领袖,这次南斯拉夫革命全都具备。尽管这样,在行动中,一个具体的“象征”还是需要的。我们看到,国会大厦,就成了这一象征。国会,象征着最高权力,因而具有极大的象征意义和凝聚力。我观察到,当民主派爬上国会大厦,摇动国旗的时候,群众立即狂欢起来,群众从四面八方拥向国会。国会大厦,不但成了夺权成功的标志,成了凝聚点,也一下成了革命群众誓死保卫的对象。

中国民运拥护什么的问题,没有很明确的解决。这是需要大家注意的。拥护什么的问题不解决,老百姓就不知改支持什么,改投奔谁,运动就不会滚大。

八九民运时,天安门广场成了一个象征,一个中心。但它缺乏权力上的象征意义,充其量,当时只是一个“良心”的象征。假如群众攻占了人民大会堂,象征意义和凝聚力就会大上十倍、百倍。因为,它代表着国家的权力回到人民手中。如果成立临时政府、并加上及时而正确的政策宣示,不但对老百姓,就是对军政人员,都会形成巨大的吸引和凝聚力量。四,夺权——公民的天赋人权

推翻一个暴虐的政权,更替一个不喜欢的政权,或者说,从专制统治者手中夺取政权,这是公民的天赋人权,与生俱来,不可剥夺。有人一听到推翻政府,一听到夺权,脸色就吓得发青。其实,夺权这件事,没什么了不起,应以平常心对待之。我在这个问题上,已经写过很多文章,做过多次演讲。这里,趁着南斯拉夫独裁政权的垮台和民主派的夺权成功,我再把有关要点重复一下。关于革命与夺权,我们至少需要明确以下问题:

第一,政府是什么?一定需要政府吗?

第二,政府是怎么来的?谁建的?

第三,政府的作用是什么?为谁而建?

第四,政府是谁运作的,什么人有资格运作?

第五,政府不称职、甚至压迫人民怎么办?可不可以和平地更换政府?

第六,压迫人民的政府拒绝和平地放权怎么办?

第七,人民可以进行改良吗?

第八,放弃革命和夺权的权利,等于什么?

让我们简单地回答这些问题。

第一,政府是什么?不要政府行吗?

是的,很多人不喜欢政府。因此,无政府主义者主张不要政府。完全不要政府行吗?看来不行。比如,发了洪水怎么办?一家一户没有力量治理洪水,必须联合起来,才能治洪。这样,问题就出来了:谁来协调大家?谁来决定治理洪水的方案?治洪需要资金,谁来出这个钱?如何管理这笔钱?等等,一大串问题。因此,大家要共同出钱,这就要交税。管这笔钱,需要财政部门。协调集体力量,需要一个头,一个指挥。这样,必然就会产生政府。处理垃圾问题也是如此。大家都倒垃圾,没有人清理不行。大家必须找一个人、或一批人来专门处理垃圾,这就衍生出来与抗洪一样的问题:政府是必要的,它是处理抗洪、清除垃圾这类“公共利益”所必需的,也是维护社会秩序所必须的。由于政府常常做事做得不好,甚至有了权力以后可能会烂用权力,但是,人们又不能缺少它,因此,民主社会常称政府为“必要的恶魔”。

第二,政府是谁建立的?来自谁?上面的例子也说明:政府是人民创建的,它来自人民。

第三,政府的目的何在?政府的目的是处理“公共利益”之事,是造福人民,为民服务。现在,连最专制的独裁者,都在口头上承认,政府来自人民,要为人民服务。只是,他们说一套,做一套。

第四,政府由谁运作呢?谁有资格来运作呢?是人们挑选的有能力的人来运作,这就产生了选举。如何人民没有推举你、没有委托你来管理政府,这个政府就没有资格管理“公共利益”的事。政治学上说,统治者只有在征得被统治者的同意之后,才能行使统治的权力。

第五,政府不称职怎么办?甚至,政府压迫人怎么办?答案很简单:让它下去,换一个称职的,换一个不压迫老百姓的。可不可以用和平的、合法的方式更换政府?可以。现在,美国正面临总统大选。共和党的小布什和民主党的高尔,都站了出来,让公民们挑选。如果人民厌倦了民主党的执政,就会把它赶下台,把共和党政府请上来。如果老百姓还喜欢民主党,就会叫小布什走开,继续留着高尔,让他来组织民主党政府。所谓民主选举,说白了,就是老百姓用合法、和平的方式更换政府、换上一个新政府。也就是说,民主制度把更换政府合法化了、和平化了、程序化了。

第六,压迫人民的政府拒绝和平地交出权力,拒绝和平地更换政府怎么办?人民可以革命,用强迫行的手段叫它走人。因此,美国独立宣言说,人人生而平等,人民有权推翻一个暴虐的政府,必要时,可以使用武力。林肯总统一上台就说,如果它领导的政府是压迫人民的,人民有权起来革命,推倒这个政府。中国文化中,也有人民革命的权力。孟子在论及汤武革命时,就说,人民造反株杀暴虐的纣王,不算“弑君”,乃是除去一个独夫民贼而已。

因此,推翻政府、更换政府,是公民的天赋人权。革命,是公民的天赋人权,从专制者手中夺取政权,是公民的天赋人权。五,改良是执政者才能做的,而革命却是平民的武器

一提到革命就脸色发青而高喊“告别革命”的书生们,总是提倡改良,不知写了多少文章诅咒革命、赞扬改良。我不是反对改良,也很希望改良。可是,我要问问那些诅咒革命、将改良绝对化的书生们:你们怎么改良?你们能进行什么改良?你怎样将专制制度改成民主制度?你们手中没有权,能改什么良?这是平民改良派的一个死结。改良是好,很好啊,我很赞成改良,但不要忘记,只有手中有权的当权者,才能进行改良,才能改革。极权专制社会里的所谓改良和改革,说来再简单也不过了-----就是专政者主动放权,主动还政于民,这是改良的实质。比如经济改革,就是共产党放松了一点经济控制权,给了老百姓一点发展私有经济的权力。我们平民百姓怎么改良?怎么改革?我们本来就没权,我们没有使用权力来进行改良的能力!充其量,我们只能呼吁改良,呼吁谁?呼吁执政者,呼吁有权的人,呼吁他们放权,劝说他们放权,劝说他们还政于民。再积极一点,就是抗争,向专制者争权、要权。

问题出来了:专制者不听呼吁怎么办?不听劝怎么?专制者不改良怎么办?专制者不放权怎么办?傻等?常跪不起而祈求专制者开恩?它不开恩又怎么办?你祈求它都抓你、杀你,怎么办?到此,诅咒革命而将改良绝对化的书生们,进入了死胡同。

我这个革命派,正确的称呼应当叫两手策略派。我呼吁改良,但不拘泥于改良。我希望专制者改良,但不奢望专制者改良。如果专制者不改,就行使革命的权利。此外,别无它择。

应当这么说,老百姓实际能“主动操作”的,不是改良,而是革命。改良是有权者能主动做的,革命是无权者能主动做的。革命,我们能主动操作的很多,鼓动革命舆论,发展革命组织,渗透党政军各界,发动群众示威,策动军队倒戈,等等,都是。有人最近总问我:“老王,你近来在干什么?”我可以坦率告诉大家,我在策划革命,具体地策划中国的民主革命,而且已有成效。

但是,有一条要讲清楚:准备革命,不一定实行革命,可以引而不发,以此逼迫执政者改良,专制者改良了,也可放弃革命的进行,但,永远不放弃革命的权利。革命,应当是一把永远悬在专制者头上的利剑,它改,就不砍下去;不改,则毫不犹豫,必砍无疑,是专制者迫使我们不得不行使革命的权利。六,放弃革命的权利,等于放弃了一切

不错,我们应当争取的公民权利、公民自由有很多很多——言论的自由、结社的自由、游行示威的权利、练功的权利、私有财产保障的权利、免于恐惧的权利……,可列出一百条,两百条。

对诅咒革命、将改良绝对化的书生们来说,又一个死结的问题产生了:你争取这些权利,很对。但是,独裁者不给,怎么办?

这时,只有一个权利可以行使,那就是争取权利的权利。争取权利的权利,就是革命的权利。放弃了这个权利,等于放弃了一切权利,因为,你放弃了争取权利的权利,就等于给自己脸上贴上了一个标语:当那些普通的公民权利——如言论自由的权利——争取不到的时候,只有坐以待毙。独裁者看到这个标语,还愿意放权吗?

回到南斯拉夫革命的例子。米洛舍维奇不承认选举失败,假如南斯拉夫人民不发动革命推翻它,而是“和平、理性、非暴力”地等待第二轮投票;第二轮投票又被米氏做了票,还是“和平、理性、非暴力”,顶多来个“静坐示威”,他会怕你的示威?他会可怜你?恩赐你?别说米氏不会理会你的和平示威,连军中、警察中的民主派可能都不会看上软骨病患者。正是果断的革命措施——攻占议会大厦,才最终迫使米氏投降缴械。七,学运——工运与农运——兵运

我在八九民运失败后,曾在香港《争鸣》杂志发表了一篇文章“学运——工运——兵运”,指出:这是推翻专制制度的革命必经之路,除非专制者主动改革和放权。现在,应当加上农运,而且,还应当强调一下农运。因为,中国农村近几年的农民暴动,规模越来越大,几千几万人的造反,已是司空见贯,这是农村矛盾激化的结果。我们民主革命派应当特别注意。

这次南斯拉夫革命,又一次证明了我的这个模式的基本正确性。南斯拉夫的革命,起于学生的罢课和工人的罢工。在攻占国会的同时,我在电视画面上,看到他们使劲地在做武装警察的工作——底下策反的工作可能更多。结果,首都警察倒戈,军队宣布中立,到此,米氏彻底没戏了。

军运,是必不可少的。军队起义固然是好的,但只要做好工作、使武装力量保持中立,人民革命就会成功。八,革命不是鼓吹出来的,是社会矛盾决定的

一九九八年初,我闯关回国。不巧被捕后,中共官方查出了我带进国内的传单。他们惊讶地说:“你在国内散发这个东西,老百姓看了,那还了得?会煽起革命和动乱的。”我对曰:“如果几张传单就能煽动起革命,说明这个政府毫无存在的价值。在美国,有好几个共产党,成天宣传革命,推翻美国政府和资本主义制度,人们把他们看成半疯。”的确,革命不是鼓吹出来的,没有革命的客观条件,怎么鼓吹革命,也是白费。就象一捆湿木材,怎么点,也烧不起来。反之,一片干柴,一个火星就可成燎原之势。在革命条件已经形成的地方,你再跺着脚地阻止革命,也是没用,革命该来就来。为什么?革命不主要是取决于人的主观意志,而主要取决于客观条件,就象那位南斯拉夫革命者十多年前所预言的,南斯拉夫会发生解体,这是由其内在的矛盾决定的。中国现在有没有发生革命的条件?当然有,而且革命的条件逐步成熟。

有人问,经济改革后,人马生活不是提高许多么,怎么还会爆发革命?让我们简单举一下俄国一九一七年二月革命和十月革命的例子。在两次革命前,俄国沙皇进行了经济改革,与中共的当今改革比,可说是成功百倍。经过改革,俄国成了世界第一大农业出口国,从工业产值讲,俄国也成了世界强国。这种表面上的经济成就和百姓的生活改善,使原来改革前鼓吹革命的知识分子纷纷转变了方向。他们甚至办了一本杂志“路标”,开宗明义地说,形势一片大好,路标应当转向,他们要“告别革命”,他们号召知识分子应当与沙皇政府合作。论点与现在一批主张“告别革命”的中国书生们尤出一辙。他们谁也没有料到,甚至连仍然坚持革命的列宁也没有估计到,二月革命竟然突然爆发,而且迫使沙皇政权在半个月内土崩瓦解。革命的直接触发非常简单:由于运输上出了点差错,彼德格勒市场一天早上缺少了面包供应。人们不满,开始鼓噪,上街闹事。事件越演越烈,沙皇派其禁卫军前往平息事件。但是,禁卫军到了彼德格勒,被群众包围,他们听了老百姓的诉说,觉得有理,不但没有镇压,而且宣布与人民站在一起。形势急转直下,半个月内,俄国其它地区纷纷背叛沙皇,尼古拉二世被迫退位。那些诅咒革命、要“告别革命”的知识分子们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改革这么成功,却突然爆发了革命?他们进行了反思,发现:是人们的“清算心理”在起作用。什么是“清算心理”?它是怎么产生的?原来,俄国当时的经改,与中共今日的经改,有很多雷同之处。特权分子利用权力大发利市,老百姓心理很不平衡。尽管老百姓生活有了某种的改善,但人们有一种“清算心理”:他们要清算特权分子,要讨回公道。“清算心理”的产生是很自然的。不用提那些大批下岗的职工,就说说普通薪水阶层吧。改革前,我挣一百元,你特权分子挣二百元,是有差别,但尚可忍受;改革后,我挣的是多了一些,一月五百元,可你特权分子每月却可挣五十万元、五百万元,而且只是一个批文、一个签字,就财源广进。老百姓的心理怎么能够平衡?就是这种“清算心理”,或称“算总帐心理”,或者说是“讨回正义和公道”的心理,终于触发了革命。二月革命后的“清算”并不彻底,人们的失望又导致了第二次“清算行动”——十月革命。

仔细研究一下古今中外的历史,便可发现,革命往往不是在老百姓生活最苦的时候发生,而是在改革的带动下生活水准向上攀升、但出现分配严重不均、社会严重不公、人们的原先预期与社会现实形成落差的时候发生。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是也。而这,正是当今中国大陆的现状。

如今,中共特权横行,无官不贪,警匪一家,贫富悬殊,失业越来越多,民族矛盾激化,军队苛扣军饷,共干变成恶霸,内地与沿海形成巨大反差,公、检、法机关——这个原本维护社会正义的最后防线的机关竟然成了制造不公正的黑色交易所,这一切,导致了老百姓心理的极端的不平衡。社会缺乏正义,人民渴望公义与公理,一种“清算”运动,正在酝酿。一句话,中国正处在革命的前夜。九,中共错失并封杀改良的机会

预防革命的最佳途径,就是成功的改良。不但经济要改,政治要改,意识形态也要改,要全方位的改。改革了,社会的压力就会减少,社会的矛盾就会消化,不会累积、激化到触发革命的地步。

中共曾有过几次绝佳的政治改革机会。一是七八、七九年西单民主墙时期,一是八九学运时期。可惜,这两次机会都被中共自己杀掉了。

现在,中共是否还可能进行政治改革呢?

做为一个和平主义者,我真希望中共能够良心发现,走上政治改革的道路。问题是,政治上中共怎么改?所谓政治改革,就是放权于民,就是三个开放:

一,开放选举,还选举权于人民;

二,开放言论,还言论自由于人民,允许人们自由办报、办电台、办杂志;

三,开放党禁,还结社权于人民,使反对党合法化。

形势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我敢保证,任何一个方面的开放,中共都会迅速失去政权,它会干吗?尤其应当指出,中共连南斯拉夫共产党还不如,目前它已经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犯罪团伙。它十分恐惧,恐惧下了台后面临的清算。因此,中共已经走到即使想进行政改、都不敢政改的地步。何况,中共江泽民等最近还在信誓旦旦:绝不搞“资产阶级”议会那一套,绝不搞政治改革。中共已经把改革之途再次封死。

改改不行,唯有革命。社会的前进是阻挡不住的。十,革命就是节日

雨果说,革命就是节日。当南斯拉夫革命派攻占了国会大厦和电视台的时候,我看到人民在大街上载歌载舞,象过节一样。我当时心想,中国早晚也会有那么一天。

习惯上,一提革命,人们就会想到血腥的共产革命。时代不同了,革命的形式也随时代发生了改变。不错,革命是自下而上发动群众、推翻专制的大规模运动,但它在现代化的条件下,却显得特别具有节日的欢快性。菲律宾是这样,印尼是这样,南斯拉夫也是这样。书生们,不要怕,革命不见得血腥,反之,跪着祈求专制者改良,反而会导致血腥的后果,六四镇压,就是明证。南斯拉夫革命死的人多,还是六四“改良”死的人多?印尼革命死的人多,还是六四“改良”死的人多?改良的损失一定会小?革命的损失一定会大?此论休矣。

还有什么“以暴易暴”论,这种因果绝对论,至今还在象金箍咒一样,箍在某些书生的头上,谈“暴”必痛。古有美国的暴力革命,今有罗马尼亚的武装起义,还有菲律宾的飞机轰炸总统府,哪个导致了专制?哪个验证了“以暴易暴”?印尼的革命,南斯拉夫的革命,都有少许暴力的场面,革命人民建立的,一定就是专制?此论也可见鬼去也。

还请记住:革命的手段不一定导致专制,同样,民主的手段也不一定导致民主。米洛舍维奇是怎样上台的?是选票。菲律宾的大独裁者马可士是怎样上台的?也是民主选举。更绝的是,世界上最恐怖的恶魔之一——希特勒,同样是民主选票把他送上了权力宝座。因此,迷信“一定要用民主的手段争取民主”的绝对因果论者,也要小心一点才是。十一,该出手时未出手——八九民运最惨痛的教训

我至今都在惊讶:谈到八九民运为什么失败时,一帮人整天在那里揪住鸡毛蒜皮的小事辩来辩去,什么不应当绝食,什么应当早点撤退广场,什么不应当矛头对准邓小平,等等等等;辩来辩去,好象都在为镇压者解套,好象成了镇压有理、绝食有错!荒唐啊,荒唐!可怜啊,可怜!

八九民运的真正教训是什么?是主流民运没有认识到“推翻政府乃天赋人权”,是主流民运没有认识到“夺权乃天赋人权”,是主流民运没有认识到“革命乃天赋人权”,是主流民运没有认识到“放弃了革命的权力就等于放弃了一切”。以至当革命的形势到来时,“该出手时未出手”,错失了良机。思想上没有推倒柏林墙,真正的柏林墙就不可能被推倒!一个六四后跑出来、在中共政府里面工作的干部对我亲口说,六四屠杀前,确有手握军权的军官——他的同学,找他商议兵变的可能,但他竟然劝阻了那两位军人。谈起此事,他至今捶胸顿足,后悔不已。

孙中山说,知难行易。认知了“推翻政府乃天赋人权”的道理,才能在行动上去推翻一个暴虐的政府。没有民主革命的理论,就没有民主革命的行动。祛除革命的恐惧比发动革命要困难千倍百倍。中国的知识分子,没有治愈政治上的软骨病,就没有资格谈论中国的民主革命,更惶论领导中国的民主革命。

下一次民运高潮到来时,不失时机地指导群众发动革命,该出手时就出手,攻占政府机关,攻占电台、电视台,推倒中共贪污、腐败、残暴的专制,及时宣布地方或中央临时民主政权的建立,我想,这才是对六四在天之灵的真正告慰,才是对子孙万代负责的大德表现。(二零零零年十月七日)

放弃革命的权利就等于放弃了一切